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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（第1页）

他费力气想了半天，突然发现自己嘴上骂沈培楠是汉奸，但一直没拿到他通日的证据，便开始怀疑这个结论，他宁肯相信沈培楠跑到北平只为了享乐，现在他亲口说出要投降赔款的话，是辜负了自己的这份信任，他的委屈都白受了。

莫青荷把脸埋在肘弯里，露出一头乱糟糟的短发，后脑勺两个发旋儿，天生执拗脾气。

沈培楠用鞋尖踢了踢莫青荷的小腿，寒着脸道：&ldo;站起来说话，爱国义士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汉奸么，这会儿又怂了?&rdo;

莫青荷赖在地上不起来，蹲着往旁边挪了两步避开沈培楠，感觉头顶半天没了动静，才愤愤地抬头白了他一眼，委屈道：&ldo;你不是。&rdo;

说完用小臂遮住脸，倚着门团成个球儿。

沈培楠被他的小孩儿举止气得没了脾气，陪着蹲下来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：&ot;我没说我是，都是你说的。&ot;

&ldo;以我的名义在马路上挨了一顿打，回来还说打得对，这不是骂我是汉奸是什么?&rdo;沈培楠控制着语气，拽了拽莫青荷的胳膊，&ldo;起来起来，光着脚呢，仔细闹肚子。&rdo;

他把手掌放在莫青荷后脑勺上，慢慢的又滑到后颈，像对待家养的猫儿，在脖子和后背接连处反复揉捏。青荷不声不响只是发抖，沈培楠叹了口气，使劲把他的两条胳膊从脸前扳开，半拖半拽的领他往里走。

周家这套洋房在北平算不上十分奢华，但主人在法国留过洋，讲究生活品味，因此设计时在细微处下了功夫。浴室十分敞亮，铺着进口地砖，墙上好几面镀金大镜子，专门放了一张能够让人躺着修脸的镂空陶铸躺椅，浴缸两头飞翘，镶着金栏杆，白瓷金漆，明晃晃晶亮亮的。

沈培楠示意莫青荷坐下，从银匣子里抽出一支烟卷，把打火机交给青荷，淡淡道：&ldo;点烟。&rdo;

莫青荷的胳膊腿儿仍疼着，精神却已经从方才的激动里恢复了一些，望了望四周，心道沈培楠把他弄到这儿来做什么?难不成要洗澡?

他倔强的瞪着沈培楠：&ldo;这里没人了，你要打就打个痛快吧。&rdo;

还没等他答话，门口又响起敲门声，老刘的声音听得不太真切：&ldo;师座，青荷还好着吧?&rdo;

&ldo;有什么话出来好好说，他身上的伤没好透，经不起打了呀。&rdo;

沈培楠不耐烦，高声朝门外吼道：&ldo;滚!我管教我养的鸟，干你屁事?&rdo;

他的嗓门颇有气势，语气像是生了大气，但脸上却不带一丝愤怒，表情冷峻而平静。莫青荷呆呆的瞧着他，突然意识到不对头，凭沈培楠的城府和他俩现在的关系，他怎么都不该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暴跳如雷，把他带到这里又像是想要单独交谈，这心思一动，莫青荷的心脏不由怦怦狂跳起来。

沈培楠见他只顾着愣神，骂了一句蠢货，拿过打火机，微微偏头点燃了烟卷，又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为防止剃须刀片刮伤脸准备的纱布和药水，拽着莫青荷的手腕要他摊开手掌查看伤势，青荷不愿意，歪着脑袋，眼圈就红了。

&ldo;茅坑里的石头，又臭又硬，我怎么弄了你这么个东西。&rdo;沈培楠瞪了莫青荷一眼，在他脚边半跪下来，使劲掰开莫青荷的两手，看见掌心两大片擦伤，忍不住皱紧了眉头，&ldo;等养好了伤，该滚哪去滚哪去，老子不养你了。&rdo;

莫青荷愣愣的看着沈培楠，两道眼泪哗地流了下来。

他本来想装装样子，谁知道心里的委屈太多，这一下子算开了闸，怎么都停不住，两片肩膀抽搐着，隔着两泡眼泪，沈培楠的身形成了模糊的一团，蹲在自己脚边一动不动。

沈培楠不愿意理他，趁着他哭的厉害，先把手心手背检查了一遍，再撩起他的裤脚，撕开绷带和胶布替他包扎伤口。

他一边熟练的打绷带，一边听莫青荷的啜泣声，像听收音机里的小曲儿似的，悠然道：&ldo;再哭一会就包好了，你使劲哭，千万别停下捣乱。&rdo;

莫青荷听出了他话里的戏谑，又不哭了，眨巴着眼睛看着沈培楠。

停的太猛，他忽然打了个哭嗝。

沈培楠终于忍不住了，扭头压着声音开始笑，笑的直要背过气去，莫青荷半天才琢磨过来是被他耍了，气的抓起手边的纱布卷扔过去，正好砸在沈培楠脑门上。

&ldo;我明天就回戏园子，免得死皮赖脸招人厌!&rdo;

沈培楠拧开一瓶红药水，点头道：&ldo;要回娘家，行，我给你买十只八只肥鸭子，再置办两只鹅和一头毛驴儿，你一路赶着吆喝着，可别让人说沈某人小气，苛待了下人。&rdo;

莫青荷干瞪眼，恨不得打他一顿解恨，沈培楠一挑眉毛：&ldo;呦?不满意，是不是还缺个娃娃?可惜你不能生，这我没办法，再加一篓子鸡蛋吧。&rdo;

莫青荷憋着气，气着气着，噗嗤一声就笑了。

沈培楠摇了摇头，绞了个热水把子给莫青荷擦脸，等他完全冷静下来了，才又继续寻找他腿上一道道小口子，挨个儿消毒包扎，低声道：&ldo;那些话不是说给你的，是说给那老货听的。&rdo;

&ldo;一帮日本矮子想让老子投降，做他娘的美梦。&rdo;

莫青荷睁大了眼睛，反问道：&ldo;老货?&rdo;

沈培楠停下手里的动作，用拇指一指门外：&ldo;老刘，他是党内的探子，兆铭不久前遇刺，一直在法国养伤，老刘替他监视我的行踪。&rdo;沈培楠冷笑，&ldo;你知道一点时政吧，我没有时间解释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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